屋内,赵德仁领着几个孩子正在捆行李。这时,赵德仁的堂婶、本山的五奶走了进来。 五奶:“德仁,你这是要到哪儿去?”
赵德仁:“五婶,在这活不下去了,听说黑龙江那地方地多,管得也松,能吃上饭。”
五奶:“孩子都带走?”
赵德仁:“五婶,本山太小带不了哇!”
五奶:“把本山交给我吧,我有口吃的就饿不死他。”
赵德仁给五婶深深地鞠了一躬:
“五婶,拜托了,以后再报答您老吧。”
赵德仁说完,领着几个年长的孩子上路了。五奶领着小本山站在门口,目送着赵德仁和几个孩子的影子消失在大山里。小本山此时不满8岁。
幼小的本山从此便吃住在五奶和盲二叔赵德明家。赵德明是五奶的二儿子,孤身一人,平日里
靠在生产队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和街头卖艺维持生计。赵德明本人的生活已非常艰难,本山的到来,生活的艰辛就更可想而知了。本山坐在二叔的炕上不住地抽泣着,二叔用手抚摸着本山的头说:“孩子,别哭,有二叔呢,二叔活着,就让你活着。”
他让小本山从墙上摘下那把陪他半生,已破得不能再破的二胡,拉起了《二泉映月》,继而又拉起了《梁祝》、《月牙五更》。二叔的琴声时而低沉,时而激昂,时而平缓,时而撕心裂肺……赵德明的表情随着琴声在不断地变化着,他要带着幼小的本山去与命运抗争,与不幸抗争。本山不幸的童年,坎坷的人生,把叔侄二人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。赵德明全身心地投入了音乐,他如泣如诉的演奏,仿佛在诉说着自己人生的坎坷与不幸。听着听着,伏在墙边的小本山哭了起来。
赵德明停止了演奏,小本山扑在二叔的腿上,不住地抽泣着。
赵德明:“本山,你哭什么?”
小本山:“我听你拉得那么伤心,我心里就难受。二叔,你拉的怎么那么揪心啊。”
赵德明:“你小子挺有灵性,是个坯子,你知道我刚才拉的是什么曲子吗?”
小本山问:“什么曲子?”
赵德明:“就是你听了以后哭的那首歌,我刚才拉的那段。”
小本山摇头:“不知道。”
赵德明:“这首曲子叫《二泉映月》,最早演奏这个曲子的是个民间音乐家,和二叔一样,也是个瞎子呀。”
小本山:“他现在呢?”
赵德明叹了一口气说:
“由于他前半生历尽坎坷,积劳成疾,过早地离开了人世。这首《二泉映月》就是在他生前抢救下来的。”
小本山:“那他是怎样瞎的呢?”
赵德明:“和二叔一样,穷人连饭都吃不上,哪有钱治病,就只能等着瞎了。”
小本山:“二叔,你眼睛又是怎样瞎的呢?”
听了本山的问话,赵德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。
1943年,日本人侵占东北时期,5岁的赵德明在院子里玩耍,家里养的两只老母鸡厮斗起来,他站在一边看着两只母鸡打仗。
两只母鸡越斗越激烈,拼命地撕啄难解难分,两只鸡的鸡冠都被啄出了血。看着头破血流的两只母鸡,小德明不忍心再看下去,他想要赶开它们。他伸开两只手驱赶打架的母鸡,可两只鸡却仍在厮打。小德明用脚去踢,这时,在一旁观战的老公鸡从地上飞起,用爪子抓掉了赵德明头上的一块皮,并把他啄倒在地。年仅5岁的赵德明当天便发起高烧来,数日不退。当时,日军正在疯狂扫荡,围剿抗日武装,小德明和村民们一起整天躲在山里不敢出来,耽误了治疗。在生命垂危之际,乡亲们说:“这孩子不行了,救不了啦。”可母亲硬是冒着危险,抱着他走了几十里山路,把他送到了一个老中医家里。
老中医把了脉,详细检查了病情后问道:“怎么才送来?再晚就没命了,我可以给你治,可眼睛是保不住了。”
两天后,母亲又抱着他跑了100多里路,来到县城医院。大夫检查病情后,告诉她说:这孩子的眼睛不能治了,请你回去吧。”
母亲跪在医院的地上,苦苦地哀求着大夫。大夫拉起母亲,告诉她:“来得太晚了,治不了啦。”母亲肝肠欲断,但她没有告诉小德明,而是安慰他说:“孩子,你不用着急,你的眼睛以后会好的。”一个刚满5岁的孩子没有了眼睛,以后的路可怎么走!母亲抱着小德明在医院的门口哭得死去活来。
赵德明:“妈妈,你不要哭 ,没有眼睛我也能干活。”
母亲停止了哭泣。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,一个穷苦老百姓家的孩子得了这样的病又能到哪里去治?赵德明从此便永远地失去了光明,失去了本应属于他的那双明亮的眼睛。双目失明后,赵德明时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子里,回忆昨天那蓝蓝的天,清清的水,如火一样的映山红……他开始变得寡言少语。他在黑暗中苦苦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世界。
赵德明8岁那年,村里来了个民间的地方戏剧团。看戏的人把舞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,8岁的盲孩子在母亲的陪伴下挤在人群里静静地听着。戏散场了,人们陆续地离开,可赵德明仍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。
母亲:“德明,戏散场了,咱们回去吧。”
赵德明:“他们还演吗?”
母亲:“不演了,以后演时,妈再领你看。”
赵德明跟着母亲回到了家里。
夜晚,院中的石头上,盲童在小声哼着白天听过的戏,8岁的他几乎都能背着唱下来。
柴棚里,盲童赵德明用菜刀把竹竿劈开,用一根木棍插进去试着拉胡琴,声音吱嘎作响。
他吃力地用刀削着木杆,手被锋利的刀刃割出了一道道口子,可是他仍在不停地削着、刻着,他要试着自己做一把二胡。刀上、木棒上印着一块块血迹,地上、木屑上也滴满了一滴滴鲜红的血迹。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