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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篇小说《边走边唱》一二五


http://www.zbs.cn 2006-9-7  本山在线
  东北二人转系列之生活篇---唐三章在一九六五

那个冬天,唐三章像一只刺猬蜷缩在洞子里,对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不理不睬,仿佛只要伸开手脚寒风就会透彻肌肤,他不仅把身体龟缩的一个壳子里,还把意识意志情绪情感思想躲藏起来,用积蓄的回忆消耗着肉体和精神的脂肪。

那几天,他躲避瘟神一样和公社文化站的张站长藏猫猫,只要看见上衣兜子里别着英雄牌钢笔的人爬上南山冈,他就背起一个土篮子拿起一柄斧子去北山,他做出去刨树根的样子潜伏在山坡的背后,探出螃蟹潜望镜一样的眼睛,密切注视着张站长的一举一动。他就像当年打游击的战士一样,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术。他躲避着那个男人的围追堵截,他想埋葬内心深处情怀;又热切地盼望这个男人的出现,那种情怀总是蠢蠢欲动。他们在你来我往相互守望中乐此不疲。

他背着空空如也的象征意义的土篮子,东张西望地潜回村子的时候,总是把奔逃和行走搞得很隆重,他怪异的行为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。他们关切地讯问这个失去媳妇的漂泊的邻居,为啥总是慌不择路地逃往北山。他探头探脑地说,文化站的张站长四处踅摸俺呢,千万不要告诉他俺在北山那片白桦树林子里。人们以为他是真诚的躲避。对前来的张站长说,来得不巧啥的,看见唐三章出了村子,或者去了儿子家里等等。张站长很失望地离开了。只要看见穿着中山装的张站长的影子,站在村口上晒太阳扯闲篇的男人女人就兴奋地说,来了来了,快去告诉唐三章蔵起来。一群孩子呼啦如同山雀子似的跑去通风报信。村民们有时怕唐三章来不及躲藏,借口敬烟打听政策拦住站长,估摸唐三章转移到了安全地儿放开站长,再看着站长垂头丧气地离开村子,步行二十里山路回公社。

再后来,即使众人没有看见张站长,唐三章也会询问张站长来没。街坊开始还如实地告诉他,后来发现唐三章把这个当作一种乐趣,意义不在乎真正的来或者没来,而是有了莫名的一种意思了,他似乎巴望着张站长来了。于是从某一天开始,即使站长没有来村子,有恶作剧的人一本正经地说,来了来了,赶快躲藏起来,等人走了你再出来。唐三章慌不择路地躲在了临街的柴禾垛的角落里,煞有介事地覆盖一层稻草做伪装。一群男女在看不见而听得见的角落里,嘻嘻哈哈地模拟张站长和村民的对话。感受着唐三章萎缩在草堆里的狼狈样子,把这个当作极大的消闲和乐趣。

终于在某一天,村子里的老少对这个也不再感到有趣了,等站长来到村子里的时候,就大声指点说,俺看见唐三章了,刚才还在这里瞎白话呢,这工夫八成在哪个寡妇家里摸纸牌吧。唐三章听到了这个信息,就开始满世界逃亡,而站长就开始有目的地追赶。左邻右舍看见俩人往来奔忙就乐,并且形成两个阵营和帮派,这个说快躲到老六子的被窝子里,那个告诉站长向东边的壕沟里跑了。等站长离开就把唐三章喊出来,说快跑快跑。而那一伙子的人就喊站长,在这里呢在这里呢。终于有一天,张站长从唐三章身后拦腰抱住唐三章。唐三章挣扎了一会儿不动了。唐三章说,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,俺命里就该有坎儿。

站长道,俺请你去唱二人转,要代表咱公社里去和其他公社汇演,还要选拔优秀演员去县里省里演出。

唐三章道,俺害怕唱唱了,害怕把俺也丢到涵洞子里冻死。

站长说,咋能说这个话呢,咱不唱原来的老调调了,要唱新词新段子。

唐三章说,俺嗓子不担活儿了,存不住观众的身子了。

站长说,俺早看出来你不会舍弃唱唱呢,现在你大声唱没有人管你。

唐三章道,俺试试。就喊了一嗓子。众人围着乐了。唐三章道。果然没有人管了。就又喊了一嗓子。

原作者: 程宪涛
来 源: 本山在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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