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北二人转系列之艺人篇---口头禅
口头禅体现了个人性格和性情,是脱口而出的习惯性用语,是当时情境造就的某种外在形式。每次下场,唐三章就会情不自禁地说,又美了一回! 一个“又”字,鲜活了唐三章的内心世界,就像森林中有了鸟鸣,就像大海中有了鱼游,就像天际中有了云飘。 “又”字的诠释是再一次,不断重复的一个过程,也就是说每一次的登台亮相,唐三章都当作一次幸福的体验。每次下场以后,徒弟们也会私下说,师父又美了一回。后来议论成为公开的言论,是一种相互勉力的话,唐三章看见徒弟们下场了,就会情不自禁地问,又美了一回!?大家说,又美了一回!徒弟们看见师父下场也问候道,师父又美了一回!师父回答道,又美了一回!
唐三章的“又美了一回”是从内在体现的,是心里的畅快和得意,是对二人转的一种热爱,把唱二人转当作乐趣。把二人转当作一生的事儿,所以不论是自然的恶劣条件,还是人为的艰辛和刁难,他都对二人转的表演做出超然的理解,不单纯是一种谋生的手段,不只是逗百姓哈哈一乐,是为了幸福和快乐,是展示东北歌舞的豪情。这种对于内在美的独特理解,由里及表的渗透,从骨子渗透到皮肤,构成一个健康的肌体,他的说口、出相、舞蹈、绝活儿,都极力展示出外在的美来。
七分丑三分旦。二人转从某方面讲是丑角的艺术。说口要抖搂出乐子来,俗话说,说的比唱的好听,说的要入情入理入耳,在此基础上让听众开怀。丑角要出相,这种相是一种外在的丑,展示的是常人不能的情态,不是单纯的翻了眼皮或者凹了嘴等等,而是内心世界的反映,是人们灵魂另一面的反映,要展示人性的美质来。舞蹈要创造出独到的气质来,要大气要俏丽要和谐要独特,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种美态。
大桥等人原本不理解师父的口头禅的含义,意识不到师父在说出那句话时的心态,是一种持之以恒的爱恋。在翻山越岭到达一座村落,冻得浑身打战手脚麻木时,在吃不到一顿添饱肚子的饭菜,在受到财主土匪等欺负后,在躲避日本鬼子汉奸走狗时,甚至在解放后的文革中,在各种风波和迫害中,他们不理解唱完一场戏会美在哪里,有时分明是苦中作乐啊。
师父依然说,又美了一回!
那次,戏班子被当地有势力的财主赶出了村子,他们狼狈不堪地逃到了另一座屯子。他们迎着飘落的雪花,迎着刺骨的西北风,瘪着肚皮站在了粪堆上,“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啊,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啊,家家团圆会呀啊,少地给老地拜年呀啊,也不论男和女呀啊诶呦呦呦呦诶呦呦啊,都把那新衣服穿呀啊诶呦呦呦呦,都把那个新衣服穿呐啊诶呀啊。唐三章唱到动情处舞到情深处,全然忘却了艰难的处境。唐三章仍旧说了又美了一回。大桥觉得是对班子饥寒交迫莫大的讽刺,这时哪里还有工夫美呢!唐三章道,有了舞台,你就是主角。一个人落地生根,就有舞台,一辈子的幸福和痛苦开始追着你,酸甜苦辣都是配角,伴随你舞蹈歌唱,你就要唱好主角。愁眉苦脸是唱,兴高采烈也是唱,人活着就是这样,你笑,生活对你笑;你哭,生活对你哭。
大桥道,那,咱就流着泪唱。
小喜儿道,咱笑着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