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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篇小说《边走边唱》一


http://www.zbs.cn 2006-7-17  本山在线
  东北二人转系列之艺人篇---唐三章

晌午过后,唐三章带着六个徒弟走向牛犄角村。他们的身后留下歪歪斜斜的雪窝子,就像脚丫蓄下温暖的窝儿。村子里出现莫名的骚动,原本每天两顿饭的农户,老爷们儿叮嘱媳妇麻溜地做饭,天麻黑的时候去老疙瘩家里看二人转,然后再像给吐出的话钉补丁一样,告诫自家的娘们儿,晚上在家搓苞米,不要乱出家门,别让三条腿的老狼叼了去。老爷们儿都知道,唐三章走到哪里就把风流韵事带到哪里,每入村子都闹得大姑娘或者小媳妇不安分。

  村子小,大老爷门儿一声咳嗽,整个村子就晃动两下。根本就不用宣传和动员,唐三章的徒弟二愣子或者大桥偶尔敲几下锣鼓,响几声二胡声,亮几句嗓子,红红绿绿的彩帕飘舞,土屯子立刻增添了生气。秋收过后,庄户人家一个懒腰就伸到明年四月。村子里的妇孺男丁除了赌博串门扯闲篇搂老婆睡觉,没有其他营生。东北乡村有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的说法,所以唐三章的二人转班子送来的就是娱乐、豪情和放纵。

  老疙瘩没有其他爱好,抹黑以后喜欢搂着女人睡觉,一口气产下十个崽子,成活率百分之九十。因此家里有南北两条火车道一样的大炕。老疙瘩家里就成为村子的舞台。老疙瘩家的人都神采奕奕分外荣耀的样子,在村子里争足了面子。孩子开始围着这座草棚玩耍,娘们儿并没有顾及男人的阻拦,早早地带着未纳完的鞋底占领好位置,男人只能忍了又忍干瞪两眼作罢,否则等于在唐三章面前丢份子,败下阵来。

  老疙瘩的老婆把灶坑猛烧了一阵柴火,又加了未劈的木头疙瘩烧着,长者盘腿坐在火炕的炕头,手里拿着嘴里叼着卷烟,怀里躺着卧着孙子孙女,火炕把屁股烫得百般舒服滋润,炕沿地带是老少爷们儿,大姑娘见缝插针参差在男人中间,就像一种和谐的穿插点缀。
这时一片胡琴的吱嘎之声,一身黄底红花蝙蝠衫,绿色肥腿裤,紧袖瘦腰小丑打扮的唐三章走出来。屯子的爷们放下心来,如果唐三章去掉涂抹脸谱的油彩化装,瘦削单薄面目并不英俊,不能构成对本村子男人的威胁,遂把心放回肚子里专心听戏。

  唐三章很是严肃地抱拳当胸,正经八百地说来到贵宝地有钱捧钱场无钱捧人场多关照之类的话。这时有经验的爷们儿就喊,来粉段子!这样一呼百应,大姑娘和小媳妇抿了嘴巴,现场的气氛就烘托起来了。其实人们等待的就是这样宣泄的过程。唐三章可以百无禁忌,这是获得了老少爷们应允的。这时扮演旦角的红装绿裹的女徒弟上场。俩人你来我往开逗,这就是二人转的“说口”,类似脱口秀,即兴的插科打诨。

  唐三章和女徒弟触景生情逢场作戏,二人一唱一和你逗我捧。唐三章经验老道成熟,女徒弟单纯羞涩。唐三章的话语步步为营,引诱上装进入尴尬境地,用调侃诙谐诋毁的方式表现男女私情。老爷们儿们放纵地哈哈大笑,娘们儿心惊肉跳面红耳赤,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,孩子的耳朵都被长辈塞住了。

  唐三章瞬间把厚颜无耻的脸色收拢来,然后道一声得罪,这一声得罪收拢了人心,仿佛刚才的打情骂俏是迫不得已,唐三章的尊严树立了起来,让所有人都欲火袅袅,但是热情不减。唐三章开始和旦角唱一段二人转小帽,程序相当于盛宴之前的开胃酒,把观众引入一个情境,接着唱二人转正文,一般都是传统曲目,内容也多表现孝、仁、义、信、忠和恕。艺人有“四梁四柱”之说,比如大四套曲目《钢鉴》、《清律》、《洵阳楼》、《铁冠图》;小四套有《西厢》、《兰桥》、《阴魂阵》、《李翠莲盘道》。唐三章和几个徒弟交替表演了小四套,这样的场地适合小规模的节目。

  夜半十分,各家各户人丁相互喊着唤着回家了,雪地中渐次渐远咯吱咯吱的踏雪声,清越的月色清幽而柔美。那个夜晚整个村子都被一种情绪亢奋着,男人和女人们都折腾得很晚。第二日,村落中的男女日上三竿才起床。男人伸着懒腰呵欠连天,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,这个唐三章啊真能整,今晚他们去哪个村子呢。女人就说,只能等到秋后挂锄的时候才能来了!一副无限缅怀的样子。十个月后的来年,屯子里的女人相继生下一批孩子。

  牛犄角村演出二人转的第二天,老疙瘩家里的独生女儿失踪了,后来有人在很远的孤山屯看见了她,正和一个小伙子生儿育女。
知道的人议论说,不知是唐三章的哪句话捅痒了老疙瘩家小丫头的心坎子了。这时戏班子到汪家沟了。


原作者: 程宪涛
来 源: 本山在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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