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北二人转系列之生活篇---那个年代
很多年以后,谁都不愿意再提起大桥喊的那句话。那句话产生的突兀而且莫名,把二愣子推向了痛苦的深渊。如果没有这件事儿,也许再见不到小玉了,小玉跟一个穷留学生结了婚,留学生做到了大学教授,生有一儿一女,生活安逸而且幸福。一位当事人后来整理那个年代的材料时,偶尔遇到结识小玉,提到这个有疑点的细节。小玉当晚坐了一夜的火车,赶到了县城找到了大桥。面对气势汹汹的小玉,小喜儿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,全然没有注意到小玉来者不善。 小玉没有理会小喜儿的热情,这种殷勤往往被误解为胜利者的姿态。小玉对小喜儿说,你先出去一会儿,等我问完大桥一句话,咱俩再唠嗑。小喜儿还以为多年以后,小玉来了结恩恩怨怨,她自信地反关了房门,买了菜蔬又去了唐三章家,想把小玉来了的消息告诉父亲。
小玉开门见山直视大桥,问,你喊的那句话是啥意思?
大桥糊涂地摸摸脑袋问,是哪句话?没啥意思。
小玉说,原来你知道哪句话了,这么说你是故意那么喊给人听的?是不!
事情过程是这样的。那天小喜儿对大桥说,俺心里憋闷的慌,就像有啥东西堵在胸口似的。大桥说,我给你揉揉吧。揉了半天小喜儿还是喊闷。大桥说,其实俺心里也憋闷,俺就是觉得喘不过气来,真想到雪地里喊一通,让冰凉的西北风灌进胸口来舒服。
小喜儿说,这个时候谁敢唱段子啊,都是四旧的内容了。大桥说,提起来真让我嗓子痒痒,俺就给你小声哼唱一段咋样。小喜儿也不忌讳,道,你来一段只适合两口子听的玩意儿。大桥说,来就来,你以为俺忘记了吗,俺唱得比二愣子唱得好。小喜儿呵呵笑了,说,咱俩这么一说,我胸口真不那么闷了,二人转真是灵丹妙药呢。
大桥唱着唱着,声音情不自禁逐渐大了起来。忽然小喜儿紧张地拉了大桥衣襟,手指窗外,示意大桥停止下来。大桥赶忙闭嘴侧耳细听,没有啥动静,拉开门闩走了出去。不一会儿回来,脸色就像窗户纸似的白了,结结巴巴地说,好像是花骨朵。小喜儿也紧张起来,说,花骨朵可是造反派里的人儿啊。
大桥和小喜儿胸闷起来,大桥在地当间来回画圈奔走,紧张地不知道做啥能缓解情绪。小喜儿说你别来回走了行不,俺心里乱糟糟的一团麻了。大桥说,小满台浪就是唱戏被抓起来,游街丢到荒山里冻死的。小喜儿说,求你别吓唬俺了。这时大桥一把抱住小喜儿,顺势捂住了小喜儿的嘴巴。窗户外面传来悄悄的脚步声,似乎蹲在窗户前面就不动了。大桥和小喜儿蜷缩在炕沿上不敢作声,手足无措。
这个时候,大桥莫名地喊了一声:二愣子别唱了!腔调里有指责有制止。随后大桥大声说,俺去茅房了。并且大声地跺脚做势走动。窗外一阵急匆匆脚步声远去了。
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的小喜儿问大桥,你为啥喊二愣子别唱了,这分明是栽赃二愣子,为啥这么做啊?大桥狡辩说,俺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,只有二愣子才能唱那样的段子,我说自己个儿唱的也没有人相信啊。
唐三章听说了,要去找大桥问个究竟,被二愣子拦住了。二愣子说,要是能为师兄当过一劫俺也高兴,你要说那是大桥唱的鬼才信呢,只有俺能唱那样的荤段子。
二愣子后来死了,小玉解开了心里的疙瘩,她见大桥卑微的样子,道,俺现在一点儿都不后悔了,要不然没嫁给你是俺一辈子的遗憾,现在知道你是这样的人,俺知道你不配娶俺。
小喜儿买了肉馅回来要包饺子吃。小玉说,我怕噎死。转身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