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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篇小说《边走边唱》九三


http://www.zbs.cn 2006-8-29  本山在线
  东北二人转系列之江湖篇---生活碎片

二愣子说,师父你从来没认过输,说过败兴的话儿,俺在你面前的时候就有底数,觉得啥事儿都有靠山和倚仗。唐三章道,要是俺认输了,你们还能对啥有心劲儿呢。二愣子道,有时候俺觉得你已经输了,你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。唐三章道,人是莫名其妙的,很多事儿就是铁证如山也是不愿意承认输,还有侥幸的心理,希望就在绝望里所以师父才永远是师父。

  知道了这些,二愣子还是不服气,戏班子里无论有啥低气的事儿,有啥零头马碎的活儿,有啥师兄妹不愿意的角儿,都是二愣子屁颠屁颠做,就像打杂的伙计一样。比如半夜散场后收拾场子的杂物;到外面去劈木头绊子烧炕;早上下菜窖去掏白菜萝卜;到溜滑的井沿去挑水等等。二愣子表示不情愿做,唐三章就吹胡子瞪眼道,要不俺自己个儿去干,要不让你师妹们去做,老爷们咋能狠得下心,你和小翠说说这事儿,师父分配公平不公平。二愣子也正想找人倾诉。听师父这么说,觉得小翠是最合适的人选。扭头就去找小翠。远远看见小翠和小玉在一段雪亮的冰上打滑溜。只见小翠先是燕子似的奔跑,然后到冰面上两脚一顺,快速轻盈地滑到了另一端。小玉俩人的嘻笑纯真而快乐。

  二愣子不敢找小翠说了,他怕小翠笑话他斤斤计较。看见大桥打冰嘎回来,把心里的委屈和大桥说了。心里还有嫉妒大桥的意思。大桥说,那是咱们该做的事儿。二愣子说,那啥事儿是师父应该做的事情呢,师父使唤俺就像使唤长工。在小翠面前不给俺留情面。去把棉鞋放到炕头席子底下烙着,去到那谁家要一把关东烟叶子,去把洗脚水倒远一点儿别冻冰摔了人。这些都是师父的口头语呢,俺都觉得伤面子还伤心呢。这些低贱的活儿师父咋不做呢。
大桥道,要不你也当师父。

  那一天,戏班子从公主岭奔吉林的榆树,山路上遇到了大暴雪,山沟子里有一座茅草房子,就一头钻了进去。里面草铺饭锅一应俱全,就是没有主人。唐三章说,咱不要走了,今晚儿黑儿在这里落脚,不然雪大迷路走不出林子了。

  傍晚时分,房门被推开了。唐三章支使二愣子去关门。二愣子骂骂咧咧诅咒风大。走到门口妈呀一声,原来一群拿着洋炮鸟枪的汉子堵在了门口。唐三章和徒弟钻到了胡子的窝点。为首的端着王八盒子的汉子问,做啥的,咋闯到俺的山头上来了?唐三章道,江湖人,唱唱的。汉子冲其他人摇摇枪管,几个喽啰翻腾唐三章随身物品,都是胡琴锣鼓呱搭板子等等。就说还真是江湖人,今晚儿你们赶巧了,俺兄弟下山绑了一个肥票儿,还赶上山一头二百斤的肥猪,今晚儿咱就乐和乐和。

  胡子没有怠慢戏班子,一块儿吃着大鱼大肉。吃罢一通,胡子头儿道,来一段咋样。二愣子吃得高兴跳了起来,道,俺先唱一段。唐三章道,还是俺先唱。二愣子以为师父要抢风头,赶紧抹了小丑妆拉着小翠下了场。二愣子道,俺给诸位大爷唱一段《古城会》。二愣子看见师父冲他眨眼睛,不明就里开始唱了起来。一段还没有唱完,那个胡子头儿就拍了桌子道,把这小子拉出去剁了。
唐三章赶忙上前道,小孩子和俺学艺时候短,没有见过大爷们这个阵势,言语中多有得罪了,请饶了这孩子一条命,都是穷苦命出身,从小就没有了爹娘。二愣子这时知道唱词中犯了胡子的忌讳,唱了官兵骂了胡子。

  胡子头儿听唐三章苦苦哀求,道,俺就饶他不死,但是他要从俺胯下钻过去谢罪。其他胡子都齐声叫好。唐三章道,都是俺做师父没有带好,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,饶了孩子的性命,俺做啥都行。

  唐三章扑通就跪下了,冲着胡子头儿的裤裆爬过去。

  胡子头儿又乐了,道,咱接着唱,做师父的唱,唱《劈关西》,再唱《十字坡》。

  二愣子过后问师父为啥替徒弟爬跨当,那是一个男人多大的耻辱啊。师父道,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,但是让你去爬,你会嫉恨一辈子,俺这么跪下去比黄金还贵重。

  二愣子不懂得师父说的话,但是看见师父强作欢颜的脸,何止是脸面上的屈辱,内心必将忍受巨大的痛苦。他再不敢私下抱怨委屈了,不用师父指派就自愿去做事儿了。

  二楞子朦胧中懂得了另一种爱。

原作者: 程宪涛
来 源: 本山在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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