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北二人转系列之江湖篇---小翠的扮相 小翠出场就像一轮新月,耀眼而夺目;就像扑啦啦的白鸽,呼之欲出。小翠开始不化妆出场,后来只是淡淡的装扮。小喜儿则完全相反,出场前都坐在铜镜子前,千般修饰,万般描画,忘记带镜子就映照一盆清水,波动的水影顾盼流离别有一番情趣,没有油彩就去撕过年贴的对联,用清水润湿了,然后用红色的水拍在脸上。
小翠问小喜儿为啥认真化妆,小喜儿说唱唱人的需要,说明你在台上了,不是台下那个人了,你成为了戏中的人了,不是戏外的那个人了。没有入戏时,你还是小翠小喜儿,入戏后就是白蛇青蛇了,是对戏里人物的理解,是对戏中人物的尊重。
小翠不是性情倔强的人,她开始注重演戏的化妆,俩人有了相互叫劲儿的意思,把对方当作镜子,参照自己个儿的装扮是否入戏,俩姑娘你追我赶相互比试,竟然便宜了场下的观众,众人眼前一亮大饱眼福。尤其俩人都是“上装”旦角,各自打扮出奇的美丽,那种美感是能展开想象的美,就像插了飞翔的翅膀。衬托得“下装”丑角更具有喜剧色彩,形成当时辽北二人转班子上的双璧。
小翠正和小喜儿叫着劲呢,稍不留神的工夫,发现小喜儿不仅舞台上化妆,原来舞台下也注意打扮。比如走出家门的时候,总是用一把杨木梳子蘸了清水,把头发细细地抿了,把眼前的刘海梳理得整齐,对着清水里的影子做可爱的鬼脸儿,甜甜蜜蜜的微笑;把眼睛白儿翻上去,把小嘴巴瘪下去,把舌头伸出来,让水中的影子变幻出各种形态来。小翠纳闷了,问小喜儿怎么戏外也化妆呢。
小喜儿说就是看重自己个儿,也是尊重别个人呗,让别人看着心里欢喜,对咱露出向日葵一样的笑脸,映照咱心里也高兴啊!
听小喜儿这么说,小翠也添了鲜亮,点缀淡淡的妆,呼之欲出,美不胜收。小翠化妆时还随心哼着段子,别提心里多美啦。
美丽的鲜花总是招蜂引蝶,班子那一年腊月在张相镇连续演了十一场戏,每天台下都有一个二流子少爷捧场,不断向场子里扔钢洋,还召集了一群富家子弟叫彩,晚上到戏班子住处骚扰。都是冲着小翠脸蛋儿来的。小翠抱怨小喜儿说,脸蛋儿惹祸了不是。大桥说这小子是汉奸的小儿子,他大哥在县城给日本人当翻译,一窝子都不是啥好东西。二愣子说,我猫准机会给他闷一石头。唐三章说,看来难以躲过这一劫,咱走到哪里,他就跟到哪里,说不定哪天就来强行提亲呢。
小翠看见二愣子正在卸装,就说我有了一个主意,等明儿个试试。
第二天,唐三章唱第一场,然后是大桥和小喜儿唱第二场,第三场是二楞子和小翠唱《小鬼哭丧》。一阵堂锣响处,那汉奸的小儿子开始叫起好来,这时二楞子登场,一改往日的丑角装扮。扮成一个鲜亮照人的小生,演唱和小翠入洞房一场,小翠头遮一块红色鲜艳的盖头上场,唱到紧要处,锣鼓胡琴骤然停止,全场屏息凝视,等待大桥掀起小喜儿的盖头,就像等待春风携来光艳的春笋,春风沐浴下盛开的鲜花儿。想像中红色的盖头下将是怎样新鲜的人儿啊!
只见那汉奸的小儿子张大嘴巴,瞪圆了眼睛,屏住了呼吸,期盼着那轮骄阳升起。在想象的期盼中,大桥猛然掀掉小喜儿的盖头,与预想中截然不同的情景出现了,那是一张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女鬼的恐怖的脸……
汉奸小儿子被瞬间的反差弄晕了,妈呀一声,栽倒在台下的尘土之中。
后来小镇的人经常听见汉奸家人给小汉奸叫魂儿的声音,远远听去恐怖阴森。